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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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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孟喜雖然有點好奇, 但也知道半路夫妻尊重彼此空間是最重要的,只要不危害到她的孩子,她能睜只眼閉只眼, 再牛的女同學能有李茉莉漂亮?能有李茉莉家世顯赫?

李茉莉他都愛答不理, 其他“女同學”壓根不是事兒。

接下來幾天,齋藤新一都沒再出幺蛾子, 該勘探勘探,該出門出門,衛孟喜這廚師也很省心,自從那頓菌湯火鍋後他愛上了“大山的饋贈”, 要求每天給他準備一種野生菌, 甭管是燒湯爆炒還是刺身,反正他每頓都能光盤。

收了他的勞力士,衛孟喜於心有愧, 還是把剩下四朵松茸也全給他做了,看著那家夥每次小心翼翼地叉起薄薄一片, 仙丹一樣, 閉眼細細品味的樣子, 她就想笑。

現在家裏有海苔片、桃幹兒, 孩子們也沒以前那麽饞了, 小呦呦每天把衣服小兜兜裝得脹鼓鼓的, 領著狗抱著奶瓶, 在窩棚區溜達, 不時的掏一根出來舔吧舔吧,悠哉極了。

小娃娃最近又是奶又是肉的, 營養跟上來, 肚子反倒小下去, 那臉色也慢慢轉過來,小小的瓜子臉,大大的黑葡萄眼睛,實在是可愛極了,隔壁的黃文鳳幹脆當起了免費保姆,每天幫她泡奶,把屎把尿。

吃著自家飯,幹著別家活,黃大媽心裏很不得勁,“小鳳你這麽喜歡帶娃就趕緊結婚,自個兒生一個唄。”

黃文鳳羞紅臉,眼淚都快下來了。

衛孟喜看不過眼,也說過幾次,哪有親媽這麽打趣未婚閨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巴不得趕緊把閨女送出門呢。

誰知劉桂花卻擠擠眼睛,用嘴型說:就是這樣。

事情還得從那天幾大巨頭來到窩棚區說起,別看黃大媽人老豁牙,可眼睛並不花,那麽多大領導都是半老頭子,只有一個小楊,又體面又年輕,她這心裏就活絡開了。

整天走街串巷,跟窩棚區的煤嫂們打聽,知道小夥子情況後,就攛掇著文鳳去跟小楊接觸接觸。

小夥子每次來找陸廣全或者衛孟喜的時候,對於鄰居們都會禮貌性地笑笑,這在黃大媽眼裏就變成——他對小鳳有意思。

要知道這小楊雖然只是個辦公室幹事,但父母都是礦上雙職工,還是祖祖輩輩的城裏人,這只要嫁進去生個兒子,立馬就能搖身一變成吃供應糧的,以後還不得幫襯幫襯黃文華這大舅哥?

黃文華是十幾年的老煤礦工人了,至今還在黑漆漆的洞裏挖煤,就因為沒靠山。

她是鉚足了勁想把閨女和小楊湊成一對兒,卻壓根不管文鳳到底願不願意,小楊看不看得上,最近已經開始以小楊丈母娘自居,在窩棚區頗有點招搖過市的意思。劉桂花雖然爽利,但也纏不過這種不講道理的老太太,現在鬧得壓根就不說話。

“嫂子,你能不能幫幫我?”這天,文鳳蓄著淚水找到了衛孟喜。

衛孟喜趕緊把娃使出去,為了防止老太太偷聽,把人拉進屋裏,“怎麽?”

“我媽給了我電影票,讓我今晚請,請楊同志一起看電影。”

“那你想去嗎?”

文鳳立馬搖頭,“我不想那些,我就想好好看書,以後考大學。”小姑娘當年能上到高中,也是哥嫂力排眾議供她的,可惜去年沒考上,老太太就更有理由不讓她繼續念了,整天琢磨著怎麽給她找個好人家。

要不是親生母親的阻攔,或許她現在已經脫離原生家庭的悲劇了。

上輩子衛孟喜沒見過文鳳,但聽劉桂花說過,她原本是有個小姑子的,可十八歲那年跳河自殺了,具體是什麽原因他們也不知道,婆婆也不肯說。後來還是偷偷問隔壁鄰居才知道,說是婆婆逼著小姑去相親,還要把她嫁給一個死了老婆的三十幾歲的幹部,小姑一時想不開,這才……

天底下居然有上趕著把閨女送去當後媽的,劉桂花上輩子憤憤不平,打心眼裏看不上老太太,一直不讓她來礦區一起生活,所以衛孟喜還真沒接觸過她。

衛孟喜心裏嘆口氣,文鳳是個好姑娘,每天把小呦呦當妹妹,自己不趁手的時候她還幫著洗碗洗衣服的,看來是時候讓老太太看清現實,放棄幻想了。

“好,只要是你不願做的事,誰也勉強不了你,你先回家去好好的待著,我給你想辦法。”

文鳳哭得眼睛紅紅的,可依然躲著小呦呦,不讓她看見自己哭,怕嚇到小人兒。

“我……我媽還,還說這礦上就咱廣全哥最好看,要不是……嫂子你別生氣,我媽就是說話不中聽,其實沒啥壞心思。”怕她生氣,文鳳覺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又找補道,“但我媽也說了,廣全哥不會拍馬屁,這樣的也當不了大官。”

可怎麽越說越不對呢?小姑娘讀書多是多,但畢竟從小環境單純,又有個四五不著調的媽,所以說話也像個小孩,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衛孟喜想笑,要不是陸廣全已經結婚了,她是不是也得給他倆拉郎配啊?

這黃大媽真是一天天閑的,跟劉紅菊臭味相投,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巴拉巴拉別人家的事兒,劉桂花現在都懶得理這婆婆。

關鍵這老太太還趕不走,聽說是老家發水災,生產田被沖了,房子也垮了,生產隊還鼓勵她出來投奔兒子呢。黃文華是獨子,也做不出把老娘趕回老家喝西北風的事,只能委屈劉桂花,每天跟她相看不順眼。

更可憐的是文鳳這姑娘,去年只差專科線3分,今年要是能有機會覆讀補習,說不定是能改變命運的。

不過,這事可以暫時不急,馬上就開學了,衛孟喜得趕緊給孩子們準備上學的事了。周歲四歲半的四個娃,又是在同一個班,衛孟喜必須做一名優秀的端水大師。

小綠書包每人一個,為了區分,大姐根花的要繡一只蝴蝶,二哥根寶的要一只小狗,小老弟衛東的必須繡上他最愛的紅五星,唯獨衛紅,都快開學了還沒想好繡個啥。

衛孟喜的針線水平僅限於不醜,這麽多小標記她是先根據上輩子的記憶,把簡筆畫畫在紙上,描成花樣子,再開始一針一線的繡,很費眼睛也費力。

衛紅想了兩天,感覺哥哥姐姐弟弟的她都想要,反正就是隔鍋香唄。

“別廢話,就繡個金話筒給你。”省得你一張小嘴叭叭叭,就愛當傳聲筒。

一聽是礦上大領導講話用的“餵餵餵”,她還怪高興,她的金話筒以後可不是開大會發言用的,而是唱歌,她要當一只百靈鳥。

娃的夢想,雖然不切實際,衛孟喜也不打擊她,還演技浮誇地誇獎了她一番,終於能把這群崽崽打發了。

不過,還有個問題就是娃的大名,衛東衛紅跟她姓,這是當初離開前夫家就改過來的,但根花根寶只有小名,當初咨詢報名的時候可以用小名,但明兒要正式報道可就不行了。

晚上,趁著一家子都在,她把這事說了。

根寶就可憐巴巴看著她,“我們可以叫衛花和衛寶嗎?”

衛孟喜憋笑,傻孩子你們可是陸廣全的崽,得跟他姓。

陸廣全不置可否,也沒生氣。

根花眼睛亮晶晶的,“媽媽上次叫我們衛雪衛國,媽媽我們可以嗎?”

他倆要是像衛東衛紅那樣大呼小叫耍脾氣,衛孟喜能一個眼神瞪回去,門兒都沒有,可這麽懂事聽話的孩子,難得提出一次要求,也不算強人所難……

“就叫陸衛雪,陸衛國。”

衛孟喜詫異地看向男人,難道這就是命運嗎?兜兜轉轉,又是叫了一樣的名字。

“名字只是個代號,只要他們喜歡。”

第二天,把四個娃送進學校,衛孟喜像天底下所有老母親一樣,松了口氣,心裏肯定還是擔心的,怕他們會不會被欺負,老師會不會喜歡他們……但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孩子的性格雖然還沒完全糾正過來,但至少也不是會主動惹禍的熊孩子。

大的不用她操心,可小的卻不省心了。

今兒小呦呦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哼哼唧唧的揉眼睛,一會兒的工夫,這鼻子眼睛就紅通通的,變成小白兔了。

“怎麽啦,哪兒不舒服呀,告訴媽媽?”

小丫頭就是哼唧,精神看著也不太好,蔫蔫的。

衛孟喜摸了摸腦門,也不燒,懷疑她是不是晚上沒睡好,鬧覺呢,“乖乖,咱們回家睡覺覺好不好?”

不說睡覺還好,一說小嬌氣包就把腦袋搖成撥浪鼓,“不要不要。”

“嘿,那你跟媽媽說說,哪兒不舒服,是肚肚痛嗎?”

小丫頭搖頭,繼續揉鼻子,“羊羊。”那噴嚏還一個接一個的打,很快還流起了清鼻涕。

衛孟喜看著怎麽有點像過敏呢?她以前遇到一個幫廚的小夥子就是過敏體質,對芒果桃子菠蘿很多種水果都會過敏,最嚴重的一次直接喘不上氣送醫院搶救的,平時輕微的過敏癥狀就是瘙癢紅腫噴嚏流清涕。

也不敢耽擱,轉而往礦醫院去,路上一面觀察情況,一面仔細回想今天孩子吃過啥。過敏一般是即發的,所以不用考慮今天之前的情況。

礦醫院因為技術好,設備先進,還對外開放,所以病人很多,不僅是礦職工家屬,還有附近鄉鎮的,市區的,甚至臨近幾個市的都有,衛孟喜直奔急診科去。

大夫一看,直接問吃過啥。

“早飯是稀飯饅頭,都是白的,只加過一點白糖。”

“你再好好想想,有沒吃過什麽水果?碰過野菜?野蘑菇?”

這個衛孟喜可以肯定,“沒有。”就是桃幹兒也只是晚上刷牙前給兩根,讓她慢慢嚼著玩兒。

“牛牛。”忽然,小呦呦插嘴。

“啥牛牛?”

話說不利索的孩子生病就是這麽折磨人,衛孟喜和大夫引著問了半天,楞是聽不懂她說啥。

“媽媽七。”小姑娘忽然想起小兜兜裏給媽媽留了好吃噠。

那是幾顆紅通通晶瑩剔透,仿佛紅寶石一樣的石榴,擠壞後流出的汁液把小兜兜和小手都染紅了。

“牛牛哦。”

原來她說的“牛牛”是石榴,這東西在石蘭省很多見,山上也不少,但在衛孟喜心裏是永遠不敢碰的禁忌。

“哪兒來的?”

“姨姨,七七……”說著,剛摸過石榴汁的手也癢癢了,撓啊撓的。

“你家娃是石榴過敏,以後別給她吃了。”老醫生說著,給她洗了小手,拿個冰袋給敷上,一會兒就消退下去了。

還有很多病人等著呢,大夫也說不用吃藥,以後避開過敏原就行了,衛孟喜只好帶著孩子離開醫院,尋思著上副食品商店給她買根冰棍,用毛巾包著也是一樣當冰袋用。

不過,她現在疑惑的是,到底是哪個“姨姨”給娃吃了石榴,雖然對方也許是無意的,但衛孟喜必須把事情的嚴重性跟幾個娃交代清楚,尤其是黃文鳳,平時她總是主動幫忙帶娃,多一個人留意也是好事。

“孩子沒事吧?我聽小劉說你們來醫院了。”陸廣全穿著工裝,剛從辦公室跑過來,想看看娃,但小丫頭不讓他看,自己把頭埋媽媽懷裏,玩手指呢。

“沒事,石榴過敏,以後可別再讓她碰了。”衛孟喜忽然反應過來,如果小呦呦天生就對石榴過敏的話,上輩子孩子的死,或許不僅是拉肚子,更重要的還是過敏,照大夫的意思,嚴重可導致過敏性休克,搶救不及時有生命危險。

她記得上輩子,娃的嘴巴確實是紅了很久,第二天開始拉肚子後又不紅了,估計就是過敏癥狀由外轉內,變嚴重了……她真的不是個合格的媽媽,難怪老天爺會收回給她的珍寶。

陸廣全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沮喪起來,“真沒事?要不去總醫院看看吧,我去請假。”

“不用,上你的班吧。”衛孟喜二話不說,兜著孩子就走。

陸廣全:“……”不知道哪裏又惹妻子不高興了。

不過他也沒時間多琢磨,最近齋藤新一的加入讓勘探工作變得更順利,李奎勇也放下對他的成見,讓他跟著齋藤學習,甭管學到多少,以後也是金水礦自己的新生力量。

是的,自從張勁松把他從井下提上來,礦上也打算好好重用他的技術專長了,以後估計只會更忙,孩子還得辛苦妻子來帶。

這時候正好是礦廣播站播新聞的時候,一把甜脆標準的普通話,正在朗讀今日國內要聞,礦區很多地方都掛著喇叭,將聲音傳得所有人都能聽見。清脆甜美的聲音飄蕩在清晨的微風裏,讓人心曠神怡。

衛孟喜邁著輕快的步伐,繞道到幼兒園後面,那裏是一圈低矮的籬笆墻,遠遠的能看見幼兒園的情況。

現在的幼兒園不像後世那麽專業,但也比衛孟喜想象中的好多了,教室窗明幾凈,一條長板凳坐五個小娃娃,都擡著腦袋看老師呢。

教室外是一塊小小的運動場,水泥地板,有各種鐵焊的圓形的搖搖車,能一次性坐十幾個娃娃,動起來是旋轉的;還有木頭做的蹺蹺板,兩端各是一個帶靠背的小椅子,估計娃娃得搶哭。

衛孟喜準了一圈,沒看到自己的崽被罰站啥的,看來是沒闖禍,心落了一半。轉回礦區後門的時候,廣播裏的今日要聞已經朗讀完畢,開始朗讀人民日報的社論,她豎著耳朵聽了會兒,不得不說這聲音甜美就是好啊,不看人也知道肯定很漂亮。

回到窩棚區,小丫頭嘴巴很甜,見誰都是“姨姨”的叫,這更讓衛孟喜摸不著頭腦了,到底是誰給她的石榴?看來只能問問文鳳看。

“文鳳在家嗎?”

“不在,上山挖野菜去了,你送娃回來啦?”黃大媽一個人坐枇杷樹下搓麻繩,一口唾沫拍手心,搓啊搓的。

看見她手裏拿著一本書來找文鳳,最近衛孟喜纏著文鳳教她認字,聽說已經識八九十個字了,文鳳不住的誇她聰明哩。

“小衛你別怪嬸子說話直,你都這把年紀了還學啥習,好好伺候男人娃娃才是正理,這女人啊,就是老黃牛,小時候伺候爹娘,嫁人伺候男人和娃,以後再把孫子一帶,等著你的就是好日子。”

“那您現在過得不就是這種好日子?”

黃大媽臉一拉,窩棚區誰不知道她跟兒媳婦幹架啊。

不過,她並不氣餒,“要我說啊你就是慣孩子,就這麽大塊地方,還能跑丟不成?讓他們幾個跟我家建軍一路就是,你還大清早跑一趟,也就是現在不用掙工分,要還在農村,你還不得被人叫懶婆娘?”

感念劉桂花和黃文鳳的幫襯,衛孟喜只當她放屁。

“誒誒小衛你別忙著走啊,聽說又來了幾個煤嫂,要在你隔壁蓋窩棚哩,你見過人沒?”

衛孟喜剎住腳步,果然看見自家墻外有幾個人在張望,看穿著和拎著的大包小包,都是來投奔的婦孺。煤嫂之間,總是更能惺惺相惜,但凡老家日子還能過下去的,誰願意出來討生活?這時候可沒有南下打工一說,背井離鄉不是啥風光事兒。

“大妹子你就是住這兒的?你家房子可真大。”有個瘦條條的婦女主動打招呼。

衛孟喜笑著說是,反正都來到家門口了,就幹脆請她們進屋喝口水。

“喲,這是你家娃?生得可真好,白白嫩嫩的,就跟年畫娃娃一樣。”

雖然是親媽,可衛孟喜也做不到閉眼誇,閨女現在的膚色只能說正常,退掉青黃而已,白嫩可差遠了。

“早上我還說是誰家的,還給她石榴吃了呢,是吧小閨女,還記得姨姨嗎?”

她伸手想要摸摸小呦呦,被小姑娘害羞的躲開了,但嘴裏卻“姨姨”的叫,小娃娃特有的甜甜的,奶聲奶氣。

衛孟喜這才知道,原來是她給的石榴,倒不至於生氣,因為人也不知道孩子會過敏不是?就連自己這親媽也是今兒才知道的。不能怪別人好心,只能怪自家娃憨,誰給的都吃,看來以後得好好說教說教。

“那可謝謝你啊,快進屋喝點水吧。”

煤嫂有三個,年齡介於二十至四十歲之間,都很拘謹,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娃娃,有的十三四歲,有的跟衛東幾個差不多大。

衛孟喜看著她們,就像看到上輩子的自己,膽小,怯懦,窮得褲衩子都沒一條好的。幸好那時候是桂花嫂子收留了她,桂花嫂子則說她自己是被另外一位嫂子收留的……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一代傳一代,大概這就是煤嫂之間獨有的情誼吧。

軍嫂那是因為男人之間有過命的交情,都是營級以上的軍官家屬才有的待遇,那是日子好過的象征,但煤嫂則恰恰相反,都是最底層,最窮苦的勞動者。

倒出開水,衛孟喜看幾個娃黑漆漆餓兮兮的,又抓出兩把桃幹兒,讓他們吃。

小呦呦躲在媽媽懷裏看他們,看著看著不知道是誰逗她,咯吱咯吱笑起來,一高興還去鍋裏抱大饅頭來給他們吃。

衛孟喜笑,這小傻瓜,這年頭的白面饅頭可是好東西,小氣勁兒倒是沒遺傳到她爸的。“嫂子你們別客氣,你們趕路辛苦,我這兒也沒多餘的,你們就隨便吃幾口,先墊墊。”也不多,只剩五個了,每人半個都分不過來。

當然,煤嫂們可舍不得吃,都是讓給娃們吃,配著白開水和酸酸甜甜的桃幹兒,別提多美味啦!

通過聊天,衛孟喜知道,她們有倆石蘭人,一個河南人,男人們都是挖煤的,只有一個是在礦機關,條件比其他煤嫂要好不少。

在其他煤嫂的恭維下,那瘦條條婦女,也就是李秀珍,胸脯挺得可高了。

她男人可了不起,在礦機關呢!就連她背上背著的小奶娃娃,也齜牙咧嘴的高興,那小臉蛋圓溜溜粉白白的,雖說跟小呦呦一樣大,但營養好,看起來比呦呦大幾個月的樣子。

這小姑娘趴在母親背上,露出來的白色線褲很新,還有一雙漂亮的虎頭鞋,自家小呦呦一下子就被襯成面黃肌瘦的小苦瓜了。

衛孟喜心說,自己還同情人家,怕她才是需要被同情的那一個喲。

這一瞬間所有人看她的眼色都不一樣了,機關的可比礦職工好幹,這礦職工又比下井的好,而挖煤工就是所有井下工裏最底層的……一般只有沒文化又沒靠山的才會去。

衛孟喜只當沒看見她們眼裏的同情,這種煤嫂之間的微妙的攀比,她見多了。

不過,李秀珍雖然男人工作好,但因為是半路夫妻,又沒生下兒子,在家裏沒啥地位,婆婆把著錢,她也是沒辦法才來投奔丈夫的。宿舍和家屬樓已經沒有了,只能帶著閨女先來外頭搭個窩棚住。

而且,她還看好了衛孟喜隔壁的位置,說她就想搭那兒。

其他倆人一看,就說她們的要挨著她,這麽一溜兒下去,又多了三戶人家。

也就兩個月的工夫,窩棚區的隊伍再次壯大,不僅衛孟喜東頭這邊多起來,西頭也新增了三四家。現在窩棚審批手續很快,幾乎是頭天交申請,第二天就能開始蓋,所以接下來幾天都得聽“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她這小飯館又沒法開門了。

李秀珍生得還是不錯的,皮膚雖然不白,但五官秀氣,身材十分苗條,背上的娃叫小秋芳,一直在打量呦呦。

小呦呦就學著哥哥,眼睛一翻,舌頭一吐,給她做鬼臉,小姑娘沒被嚇到就算了,居然還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仿佛在說“真幼稚”。

衛孟喜心裏暗自奇怪,但沒說出來,只是把小呦呦抱起來,應付幾句,看時間差不多,就說要去辦事,把門一鎖完事兒。

齋藤最近忙著帶陸廣全勘探,飯菜很好做,就繼續豚骨面,偶爾撿到菌子的時候給燒個菌湯,他這人雖然脾氣古怪,但衛孟喜都避著,不跟他起正面沖突就行。

“你呀,小傻瓜,窮大方。”趁著湯不錯,她下了一小把面條,煮得軟軟的,爛爛的,餵給閨女。

小丫頭“呲溜呲溜”的嗦,“呱呱。”

“嘿,說你傻你還真當小青蛙啦?”再怎麽小苦瓜,那也是自個兒孩子,衛孟喜愛死了她的天真無邪,親兩口。

“以後不能再窮大方,也不能亂吃別人給的東西,記住沒?”

“好噠!”

“你呀,咋不像我,也不像你爸。”陸廣全那種摳瓢,誰也別想從他手裏拿走半個子兒,自己嘛,那也是混社會混成老油條的。

做好齋藤的飯,衛孟喜趕緊往家趕,得給四個大的做了。家裏還有點酥肉和兩把嫩青菜,撒點蔥花燒個湯,每人下一碗面條就可以了。

“媽媽我們餓死啦!”

像土匪打仗一樣,衛東和衛紅小腦袋冒汗往家裏沖,把書包往書桌一扔,也不管掛沒掛上去,人就往廚房裏鉆。衛雪衛國默默地幫他們把書包撿起來,拍拍灰,掛好,掖平整,這才小心翼翼摘下他們自己的,依次掛好。

紅燒肉搖著尾巴這個腿上撲一下,那個手上舔一口,別提多歡了。

“小醜妹在家乖不乖?”

小呦呦被哥哥撓胳肢窩,笑得口水泡亂飛,“乖乖噠。”

“好了,趕緊吃吧,我的餓死鬼們。”一人一碗面,有湯有菜還有肉,別提多滿足。

衛孟喜最關心的還是他們在學校的情況,孩子們嘚吧嘚吧,把老師怎麽樣,同學怎麽樣說得清清楚楚。衛東中途上過一次廁所,但舉手了的;衛紅則是悄悄躲在桌空裏吃了一根昨晚藏起來的桃幹兒,沒被老師發現。

得吧,都不是啥大毛病,老母親睜只眼閉只眼。

衛雪給小同桌借過一塊橡皮,放學的時候要回來了;衛國幫著老師打掃衛生,非常積極,還幫忙倒垃圾了,被老師表揚了呢!

好,值得表揚,老母親賞罰分明,給他倆的碗裏多加了兩塊海苔片,拌在湯裏別提多鮮了!

衛孟喜覺著自己就像幼兒園老師,這個要管,那個也不能忽略,一直等到他們吃飽喝足睡午覺,自己才有時間收拾廚房,老腰那是又酸又痛,就快不能自理了。

這時候她就不得不憧憬,家裏要是能有一兩個保姆該多好啊?雖然上輩子她勤儉節約,沒請過保姆,可現在不一樣了,這輩子她最愛的必須是自己,真把自己累出一身病,那跟上輩子又有啥區別的?

一個保姆做飯打掃衛生,一個接送崽崽,伺候他們吃喝拉撒洗漱,她再把小飯館一開,只負責做客人吃的,那可輕松多了。

這美好的畫面可不能想,一想就在腦袋裏紮根,揮之不去,就是晚上教娃數數,她也是心不在焉。

去哪兒找保姆啊,首先得有錢,其次得夠規格,這年頭非幹部不能請保姆。她一住窩棚的煤嫂要是請了保姆,那不就跟工薪族貸款買保時捷一樣嘛?她能出大名!

她忙了一整天,倒頭就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小楊來,她才反應過來昨晚陸廣全沒回來,也沒人來帶個話。

“小陸怕弟妹你擔心,讓我來告一聲,他這幾天都要加班,時間太晚就不回來吵你們,讓你們吃飯別等他,晚上鎖好門。”

“行,謝謝你啊楊幹事。”衛孟喜不能讓人白跑一趟,為感謝這段日子對他們家的照顧,趕緊進屋用油紙包出兩把桃幹兒。

“今兒晚上有電影,你們要去看吧?正好帶著吃。”

跟菜花溝露天電影不一樣,礦區是有獨立電影院的,就在工人俱樂部旁邊,專門有個小窗口賣票,順帶賣瓜子兒汽水兒啥的,價格不便宜,能有點小零食嚼嚼,誰會拒絕呢?

“謝謝弟妹啊,今晚放的是《等到滿山紅葉時》,要不你跟小陸去看看?我這兒正好有兩張電影票。”

黃大媽的耳朵是自帶雷達的,一聽“電影”倆字,小眼睛就冒精光,巴巴的追出來,“哎呦小楊幹事,那電影可好看,你們年輕人啊就得好好的看,好好的學習。”跟文鳳好好處才是硬道理。

小楊一臉懵逼,心說這老太太可真熱情,插話插得這麽自然,嘴裏“嗯嗯”敷衍。

黃大媽本以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通情達理的丈母娘了,敢問天底下還有這麽體貼周到的主動把閨女跟小夥子湊一對的丈母娘嗎?他怎麽說也得欣喜若狂受寵若驚的客氣幾句吧?

嘴唇蠕動,想說點啥,可惜小楊又跟衛孟喜說話去了。

衛孟喜憋笑,肚子都憋痛了,當然,這還不是最讓她吃癟的。“謝謝楊幹事,票我們就不用了,你倆先去看吧。”

小楊紅了耳朵,低頭嘿嘿傻樂。

黃大媽一看,有戲啊,瞧瞧這小夥子,一聽文鳳的名兒就臉紅,要是她讓文鳳那死丫頭主動一點,先把小手牽上,那不是就要那個那個啦?

她是人老心不老,又在村裏跟那些中老年婦女葷素不忌的說慣了,這心思可比一般姑娘還活泛。

而衛孟喜要做的,當然是戳破她的幻想。“對了楊幹事,咱們很快就能喝上喜酒了吧?”

“嘿嘿,差不多了。”小夥子撓了撓後腦勺,反正跟衛孟喜也熟,沒必要遮遮掩掩。

誒喲餵!黃大媽只覺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又軟又飄,文鳳這死丫頭還說人不理她,這馬上都能喝喜酒了她還藏著掖著,真是個小蹄子,回去得好好收拾……哦不,誇獎她。

靠著這個當幹事的女婿,不用多久,她就能跟著吃上供應糧,兒子說不定也能上井,撈個貨車司機啥的幹幹,聽說駕駛員的工資可高吶!好大兒孝順她,到時候她一定要狠狠地把劉桂花踩在腳下,讓她知道婆婆永遠是你婆婆,別以為你掙幾個錢就了不起,哼!

衛孟喜看她一張老臉激動得通紅通紅的,過來就要拉小楊的胳膊,於是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那敢情好,我一直覺著你跟小張同志是男才女貌,她那一把金嗓子在廣播站,誰不知道啊?”

啥?小張?哪裏來的張咬金?黃大媽腳步一剎,臉色變了。

“哪裏哪裏。”畢竟是熱戀中的情侶,小楊嘴上謙虛,“礦務局的借調令下來了,要把她借調過去,也是做播音主持這一塊的,所以兩邊老人也催得急,想讓我們先把證給扯了。”

“啥?扯證?”黃大媽的聲音就跟見鬼一樣。

她不相信,這小夥子明明每次來都那麽看得上文鳳,咋轉眼就要跟別的女同志扯證。

衛孟喜心說,今兒要不一次把你內心的小火苗摁滅,我就不姓衛。“是啊,大娘你還不知道呢吧?咱們楊幹事跟張副礦長家的閨女處對象,就快扯證了。”

她這兩天一直沒動靜,就是去落實這倆人的感情狀況的,如果才剛處上,她給戳破那不合適,但雙方父母已經同意,馬上就要扯證的,那說出來也無妨。

黃大媽只覺天旋地轉,要是別的小妖精,她肯定不服,她要想法子把事攪黃,可副礦長的閨女,就是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攪和啊。

如喪考妣,深一腳淺一腳的,來的時候有多得意,走的時候就有多難過。至於她從劉紅菊那兒花高價買來的電影票,那肯定是要退回去的。

啥?退不掉?那不行,那可是她好大兒一天的工資呢!

自從跟劉紅菊因為電影票幹過一架後,黃大媽氣呼呼在炕上躺了好幾天,世界終於安靜了。

為了感謝文鳳的幫襯,衛孟喜打算送她兩本書,但一直沒時間上市裏的新華書店。

當然,她不僅要給文鳳買,還得給崽崽們買幾本作業本,描紅本啥的,好好練練狗爬體。

文鳳忙說不用破費,“嫂子我能不能看看你們屋裏的書?”

“可以。”別人衛孟喜還真不敢答應,畢竟不是自己的書,可文鳳這姑娘做事認真負責,不會亂翻亂動,基本拿了啥都會物歸原位,還很愛惜。

進了屋,小呦呦東看看西瞅瞅,看見書桌上有爸爸的鋼筆和墨水,頓時來了興致,“姨姨,桌桌。”

陸廣全看書的時候會把她放到書桌上坐著玩兒,坐得高高的,看得遠遠的,這不就是她最喜歡的嗎?

可坐上去吧,小姑娘又不安生,這兒翻翻,那兒看看,要不是抱不動,一架子的書她都想抖落出來看看。

“咦……”從書裏飄出來一個牛皮紙。

衛孟喜進來正好看見,撿起一看,不就是那天男人收到的信嘛。

可信封上的寄信地址,卻是一個熟悉的地方——朝陽公社,菜花溝生產大隊,就連名字也是陸老頭的。

狗屁的大學同學,這分明就是老家爹娘來告狀的信,這狗男人真是過分,居然再一次臉不紅心不跳的欺負她不識字,睜眼說瞎話!

衛孟喜想殺人的心都有了,哪裏顧得上什麽狗屁的給他空間,拆開就看。

跟預料的差不多,依然是聲淚俱下的告狀,衛孟喜在家是怎麽好吃懶做偷奸耍滑,怎麽不尊公婆大逆不道,又是怎麽騙錢,給他們留下五百塊的外債,又是怎麽戲耍他們弄成全村的笑話……哦對了,老二謀工作的事黃了,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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